殿中众人都是一怔,齐齐看向殿上的谢衍。
谢衍侧首看向依然含笑而立的贺若穆提,沉声道:“贺若王子,这是何意?”
众人一惊,难道这礼物有什么不妥?
贺若穆提脸上笑容不改,继续道:“摄政王误会了,为了准备此份礼物,我高虞可是倾尽了全力,以此表达我族与大盛结盟的诚意。不想竟是在下一时糊涂,办错了事惹摄政王不悦了么?”
听他这么说,众人更加好奇那礼物到底是什么了。
谢衍轻哼了一声,手指轻轻在那锦盒上一拨,那足有一尺见方看起来沉甸甸地锦盒便儿平平飞起,朝着贺若穆提撞了过去。
贺若穆提伸手去接,锦盒在他手里转了一圈才稳稳停住。
这一拨一接看似都轻描淡写如行云流水,但坐在贺若穆提身边的贺若丘提却看见,兄长掌心已经被那锦盒袭来的力道撞红了一片。
贺若穆提将锦盒换手之后,立刻就仿佛不经意地将那只手放在了背后握成拳。
只听谢衍道:“眼下虽已中秋,但蕲族距上雍路程遥远。贺若王子这断肢残骸纵然难得,也不必污了陛下清眼,送至礼部即可。本王代陛下谢过高虞王和两位王子的诚意。”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不由骇人。
看向贺若穆提手中的锦盒,眼中也充满了惊骇和不满。
陛下还是个孩子,若骤然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岂不会被吓坏?
若因此而哭泣不休,就是当着满朝文武和外族的面失了天子威仪和大盛的颜面。
贺若穆提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僵。
很快贺若穆提轻笑了一声,欠身笑道:“如此,是在下思虑不周了,还请各位见谅。摄政王说得不错,这盒子里装的…正是,蕲族四王子姬擎的左臂。我高虞派了二十位高手深入蕲族,只回来了三位。可惜没能杀了姬擎为大盛边城百姓报仇,只带回了一条手臂,也算是聊做安慰了。为了保存这东西,我等也花费了不少心思,防腐的药剂和香料不知用了多少呢。”
因此众人才没有闻到异味,反倒是有一股浓浓的香味。
殿中众人纷纷露出厌恶的神色,胆子小的女眷们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
此时再看那笑吟吟说着话的高虞大王子,哪里还有先前看美男子的心动感觉?
坐在一边的蕲族人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显然还不知道自家四王子被人砍了一条手臂的事情。
而贺若穆提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他们也明显感觉到殿中众人看他们的目光越发不善了。
大盛和蕲族本就仇深似海,此时被高虞人挑起旧事,他们更是如坐针毡。
谢衍淡然道:“高虞王的心意本王和陛下都看到了,不过这礼盒大王子就自己留着吧。毕竟…本王听说去年姬擎掳走了高虞三公主,胡姬夫人因此抑郁多时。令堂看到此物,想必心情会舒缓一些。”
贺若穆提神色微变,原本含笑的面容终于有些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到那位高虞二王子突然开口道:“今天就咱们和蕲族九王子是客人,咱们送了礼,不知九王子为陛下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句话,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转移到了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大殿里的蕲族九王子姬容身上。
身为战败一方的质子和仇敌,姬容的待遇自然不及高虞这两位王子。
他被安排在靠后了许多的位置,加上他从进殿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存在感十分弱。
此时突然被人点名,立刻抬起头来,脸上竟隐隐有几分惊慌之色。
他年纪小,长得又苍白柔弱,此时突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柔弱可怜的小羊羔骤然闯入了狼群。
大盛与蕲族数年恶战死伤无数,蕲族人将这样一个少年送到上雍来做质子,着实是有些心狠了。
贺若丘提似乎十分看不惯姬容这个模样,有些嫌弃地撇嘴道:“九王子该不会是没有准备礼物吧?”
姬容面容拘谨还带了几分惊慌,“不…不是……”
“那就是有了?”贺若丘提笑道,“怎么不献上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倒是让咱们先一步抢了风头,真是不好意思啊。”
“……”几个蕲族人此时心中恐怕是在骂娘。
高虞跟大盛是盟友,能跟他们蕲族一样么?
坐在高虞两位王子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亲王朝服面容白皙圆润的老者,他发冠下的头发虽然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却不多,白面团一般的面容加上脸上笑容,令人觉得观之可亲。
他正是宁王谢章。
此时他也开口笑道:“原来姬容王子也为陛下准备了贺礼,不如就一起送上来吧?听说蕲族人杰地灵,风土大异中原,正好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姬容踌躇不语,脸上的神色仿佛有些为难。
那贺若丘提却不依不饶:“怎么?姬容王子不愿意让咱们看看蕲族的宝物?摄政王,你怎么说?”
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谢衍。
谢衍端着酒杯浅酌,原本并没有兴趣参与这场针对蕲族王子的小把戏。
但贺若丘提问到他身上了,他身为主人却不能不答。
“姬容王子有何不便?”谢衍问道。
“摄政王殿下可真是个好人。”骆君摇心中暗道。
这明显是要给姬容台阶下,倒不是谢衍对这个蕲族王子有怜悯之心,他只是单纯觉得这种挤兑人的小招数上不得台面罢了。
今晚是大盛的佳节,宫中设宴大宴群臣,没必要自降格局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花招。
姬容迟疑着想说什么,他旁边随同的蕲族官员连连向他使眼色。
一个坐得近的官员突然冷笑一声道:“难不成蕲族为陛下准备的礼物见不得人?还是说……这礼物,就不是为陛下准备的?”
姬容脸色一白,有些无措地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这一下殿中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呢?
骆君摇觉得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起来。
而挑起了这一切的贺若氏两兄弟却仿佛全然无感,一个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一个依然肆意张扬。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偏着头一一扫过了殿中众人的神色。
开始了。
针对谢衍,或者针对朝堂权力的勾心斗角,就在她眼前上演了。
或许,在谢衍尚未回到皇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不然,堂堂摄政王只是回个京而已,何至于遭受那么多的刺杀?
只是不知道,今晚这一出又是谁的计划?
骆君摇抬头去看谢衍,谢衍神色依然如常。
又侧首去看自家爹爹,自家老爹正在低头喝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谢衍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本就是极少笑的人,此时大厅里一片寂静,这笑声虽然低却格外的清晰。
骆君摇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大姐姐打了个寒颤,在场反应跟她差不多的人也不少。
但,无动于衷的人也不少。
性命诚可贵,权势价更高。
若为皇权故,两者皆可抛。
真正恐惧谢衍的人显然没有传说中那么多,那些让人闻风丧当的流言是来恐吓那些不知真相的二傻子的吧?
“既然都好奇,姬容王子就让人拿上来看看吧。”
似乎不敢与摄政王对视,姬容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
他身边的蕲族官员起身,无声地躬身一揖,快步走了出去。
骆君摇靠在骆明湘耳边,低声道:“大姐姐,你猜蕲族人送的是什么礼物?”、
骆明湘微微摇头,道:“不管送的是什么,他们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骆君摇点头表示赞同。
蕲族官员去的时间有些久,大殿里众人似乎对那所谓的礼物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向外眺望,对殿中的一切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出去的蕲族官员才去而复返。
跟在他身边的却是一个全身上下被红色的披风裹着的人。
对方从头到尾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但只从身形和步态便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女子。
而且,还是个妖娆美丽的女子。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美人儿啊。
虽然有点老套,但权力和美人确实是男人亘古也绕不过的话题。
权力谢衍是有了,不就是缺一个绝色佳人红袖添香么?
当男人就是好啊,肯定没人给我送美男子。
骆君摇心里有些酸酸地想着。
一直在挑事的贺若丘提又跳出来了,他发出一声讥诮的笑声,“看来这确实不是给陛下送的了。”
“……”这不是明摆着么?陛下才七岁,就算蕲族人想送个奶娘也晚了点啊。
有人抬头去偷瞄殿上的谢衍,谢衍神色平静如水。
小皇帝有些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扭头问坐在旁边的朱太后,“母后,蕲族王子要送人给我们吗?不是给孩儿的,那是给祖母和母后还是给皇叔的?”
“陛下。”朱太后微微蹙眉,不赞同地轻声唤道。
倒是旁边的太皇太后看起来最正常,她笑眯眯地道:“这是送给知非的?”
底下的宁王也笑道:“可不是?太皇太后您不知道,听说这几天蕲族使者再三求见楚王,可惜楚王府闭门谢客,不得其门而入呢。恐怕是想要趁着今天热闹,给知非一个惊喜。”
太皇太后摇摇头道:“你一个长辈怎么还调侃起晚辈了?不过知非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人,若这姑娘能入了知非的眼,倒也是件好事。”
太皇太后说好,别人自然不能说不好。
那蕲族官员道:“太皇太后明鉴,此女名唤越姬,乃是我蕲族第一美人,擅歌舞,通乐器。久慕摄政王殿下风采,愿意随侍左右供摄政王驱使,还望摄政王不要嫌弃。”
大殿中隐隐有哗然之声。
蕲族第一美人,虽然蕲族不比大盛地大物博,但却拥有当年东陵双姝之一的白氏靖容。
哪怕白靖容如今年华已逝,这样的情况下能被称为第一美人的也绝不会差。
那蕲族官员微微一笑,显然对自己送上的人十分有信心。
他侧首对旁边裹着红披风的女子点头示意,那女子这才抬起头缓缓拉开了那连头部也一起裹住的披风。
众人不由屏息,神秘的美人儿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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